攝影是定格歷史的瞬間永恆，它沒有語言，卻勝過千言萬語，因為一張精彩的照片，往往融入了攝影師的攝影語言。法國攝影師卡蒂埃·布列松曾經提出過「決定性瞬間」(the decisive moment) 這個攝影學術語，去表達攝影師在拍攝時，將自己的審美、拍攝對象的真實瞬間、歷史的片奏、細微流動的脆弱情緒，全部鎖定在快門落下的剎那。

攝影師，特別是商業攝影師，在進行為名人拍攝的企劃時，如何有技巧地勾勒出精彩的「決定性瞬間」，爭取在有效的工作時間內產出賓主盡歡的作品，需要的是攝影以外的一些要素，本篇博文將探討攝影心理學如何協助商業攝影師捕捉名人最真實、最脆弱的瞬間。

所有與人合作的工作的第一步，都是這一點

攝影師看似特行獨立，遊走於畫面之外，藏身於鏡頭之後，操作精密的快門製作出一幀幀無言的剎那時空，在外人看來，總是有種不食人間煙火，「酷」得不行的感覺，充滿了陌生而神秘的距離感。

不排除的確有這一種大眾想像中的攝影師存在，但商業攝影師是避不開與人合作這點的，無論是與客戶溝通還是與拍攝對象溝通，所有與人合作的工作的第一步，都是建立信任關係。一個神秘而冷酷的攝影師可能很酷，可能可以輕易折服觀眾，但是對於拍攝對象來說，卻很可能存在很大的心理壓力，無法有效建立信任。要知道，人只有在自己放鬆舒適的場所中，才能自然流露內心的情感，呈現最自然的神態，而人像商業攝影的目標正正是為了捕捉這種決定性瞬間，所以一個無法與模特建立信任的攝影師，很難做好這件事情。

如何短時間內有效建立信任關係?

不是每個人都擁有與生俱來的親和力，能夠讓人感到如沐春風心防盡卸的人，也只是少數，因此比起天生的人格魅力，攝影師有更多小技巧可以注意運用。

1. 創造輕鬆自然的氣氛
要建立信任，首先得解除人類天生的防護狀態。說來空泛，實際重點不過是為來賓找到「安全」、「舒適」兩種感覺。如果可以有效創造一個輕鬆自然的氣氛，人就會自自然然放鬆下來，這時候攝影師再與來賓建立信任，即可以到事半功倍之效。

舉一個例，我們看一些採訪、清談節目的場合，往往是主持人坐在嘉賓一定距離外的講台或桌子後，然後嘉賓就坐在一張舒適的布藝沙發上，就這樣展開對話。這種場景設定屢見不鮮，因為它基本上就是影視業界內已經破解的放鬆公式——安全感的來源，是距離，來賓可以看見主持，清晰的對話，但主持與來賓之間是相隔一定距離的，而且有講台或桌子之類的東西隔開了，能夠讓來賓感到安全；沙發的選擇則是舒適感的重要來源，本身軟綿寬鬆的沙發就常見於各種家居廳中，充滿了「回到家中放鬆下來」的暗示，同時布藝沙發的觸感溫和沉實，有別於皮具的冰冷和藤木的生硬，最有效達到舒適的感覺。

作為一個商業攝影師，在有限條件下不妨抄抄答案，搬字過紙地運用這種空間設定，讓模特感到安全舒適。創造一定社交距離，運用拍攝器材隔開自己與來賓，產生雙方的安全距離；在拍攝空間的佈置上，沒條件放沙發，就放一些攬枕、軟椅子、家居擺設，盡可能讓人感到輕鬆自然。心防一下，信任就不遠了。

2. 「吹水」的威力
人與人之間的信任，始於交流。當攝影師與來賓可以在一個舒適的拍攝場合中聊天時，就是信任建立的開始，因為信任的本質是「我了解你在做什麼且與我想做的事情步調一致」，為什麼說最大的信任關係是利益綁定的關係呢，就是這個意思。人類更有趣的是，很多事情人類看似聰明，但大腦和潛意識的反應是不同步的，來賓明明就知道自己今天來就是要當模特，要被拍攝的，但潛意識就沒未準備好，就硬是不進入狀態。

聊天就是一個人為製作熟悉過程，讓潛意識進入信任讀條，最終與大腦想法達成同步，進入拍攝狀態的好方法。攝影師可以重申拍攝的目標、對於姿態的要求、詢問來賓的需要等等話題，盡快讓來賓進入狀態。更別說，不只是一場不尷尬的拍攝專案，我們追求的是更好的作品，是那些暴露在鏡頭內細節的情緒湧動與脆弱瞬間，攝影師可以通過提問和引導，描述一些場合與場景引起來賓的想像，勾起他們的回憶，激活他們沉浸在腦海深處的情感，引發他們的思考，並用自己的鏡頭抓到這些情感外露的瞬間。

3. 新型拍攝裝置的可能性
再輕鬆自在的氣氛，敵不過鏡頭恐懼症。有時候攝影師也會感到無奈的就是，有一些來賓的確就是鏡頭恐懼症，你的環境佈置得再溫和如家，攝影師再能「吹」能「水」，來賓眼中的鏡頭就是洪水猛獸，他明明已經情緒湧動，鏡頭一移來就神情僵硬。像是知名處境喜劇Friends中，Chandler Bing和Monica Geller去拍婚照的那集一般，鏡頭一移來，Chandler的神情瞬間僵硬成一個奇怪尷尬的笑容，試盡了任何方法都沒救。

這時候，就不得不感恩科技的進步，讓攝影器材從厚重的大部頭慢慢演變出精巧纖細的類型，即使專業的攝影器材仍然有相當體積，但最少有了其他可能。新型拍攝器材像是航拍機、手機鏡頭、微單微反等，都可以帶來一個新的思路——如果來賓對鏡頭恐懼，那若果他們感受不到鏡頭的存在呢?如果我們是在動態的場景中旁走旁說，同時截取那中的畫面呢?如果我們放棄正式拍攝的場所，走出那個困鎖的時刻，默默跟隨來賓的日常進行拍攝呢? 以往不可能的選項，在各種新型拍攝裝置面世後帶來了新的可能性。

總括而言，比起攝影技術，上面提到的技巧更接近於一種攝影心理學的邏輯。還有更多的技巧，像是如何通過理解被攝者的情感、捕捉微表情和身體語言，以及運用光影和色彩表現情感等等，攝影師想更好地捕捉到那些最真實、最脆弱的瞬間，並通過鏡頭展現出來，觸動人心，攝影心理學可說是現在必須掌握的技能。

撰文：Leo